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邢小群:走近基布兹
 来源:共识网 浏览次数:1171次 更新时间:2016-02-18
 早就听说过以色列集体所有制的基布兹。没想到进入以色列第一天的凌晨,就入住了基布兹办的酒店。同行的秦晖预先研究过下榻酒店的情况,告诉我们,这个星级酒店就属于一个基布兹,名尼耳艾茨咏村,建于1950年,由来自美国、苏联和欧洲其他国家的100个犹太教家庭建立。酒店里面的照片,展示了半个多世纪建设的历史。在这里吃早餐,感觉餐厅规模超大,原来这是基布兹全村共用的大食堂。酒店旁边还有一座养牛场,里面有上千头牛。我们匆匆进去参观了一下,就上车赶路了。

  基布兹在希伯莱语中是“团体”的意思。原来我以为这只是少数人的社会实验,到了这里才知道它和以色列建国的历程密切相关。以色列“建国之父”本-古里安,既是以色列首任总理,也是“基布兹”运动的坚定推动者。他从政府卸任后,又回到基布兹当普通农民,去世后就安葬在基布兹的土地上。现在的一些政府要员、军队的高级将领,也曾是基布兹成员。

  基布兹来自19世纪末犹太复国主义思潮。最早的移民依靠世界各地犹太人解囊相助,返回曾经的居住地。但他们自己不事生产劳动,多雇佣廉价的阿拉伯人,加上家长制的管理,以失败告终。1909年,出现犹太人第二次返回家园的浪潮。他们一块一块地从本地居民手里买下土地,但多在沼泽、盐碱、或荒漠戈壁。当地气候干旱、土壤沙化,农业生产条件极差;加上疟疾流行,生活之艰苦可想而知。移民中很多是手工艺人、教师、医生和神职人员,缺乏在沙漠地区生存的经验和技能。最初靠世界各种基金会帮助置办土地和生产工具,为了确保大家能够定居下来,他们采用了抱团取暖的方式:集体生活,各尽所能,按需分配,自给自足。本着共济思想,形成一整套管理方式:内部不领工资,住房、穿衣、看病、教育、文化娱乐全部免费;在集体食堂吃饭,有公共洗衣房洗衣;集体的商店,登记选购,在基布兹内部买不到的东西,可取钱到外地购买。基布兹的土地属于国家,有使用权,没有所有权。除此之外,一切生产资料和劳动产品均归基布兹所有。与我国人民公社的差别在于它有自主权,从生产产品到定价销售,完全由基布兹自己决定。基布兹成员直接参与集体事务的管理与决策,成员大会选出管理委员,没有任何特权,只是一种业余服务。我们当初行吗?我们这些在公社生产队插过队的社员,什么时候看到真正的民主选举和决策?我眼中的生产队大小干部如同部落大小酋长,社员对他的依附程度不同,决定了获得生产和生活资料的不同。

  到1948年以色列建国时,已经有了170多个基布兹,成为后来不断归来的犹太人的落脚点。据说,基布兹成员生活压力比较小,没有负担,因此,基布兹的家庭一般比较和谐,夫妻关系融洽,离婚率极低,仅为千分之三。我想,与其说基布兹用近百年的时间实践着一种理想的“现代乌托邦”神话——建立一个平等、公平、互助的社会,不如说现实环境的残酷与恶劣,加上前人失败的经验,以及犹太教本身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意识,使他们在最初必然地选择了这条路。

  从地图上看,以色列的地形,像一把古代人打磨的石刀,上边如手柄,下面是尖刀。流经以色列的约旦河是发源于叙利亚和黎巴嫩的几条河汇聚而成,向南注入加利利海,又有几条支流汇入,最终流入死海。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,以色列就开始修筑水渠从约旦河上游的加利利湖引水,加上含盐性很高的死海高蒸发率,死海正在收缩。沿途我们也看到死海南端较浅的水域已经全部干涸,变为盐滩。现在的以色列50%用水来自海水淡化,30%左右自约旦河和加利利湖,本来不大的国土65%是沙漠。他们的人口生活居住区域基本沿着海、湖、河,非常狭窄。极度缺水的现实,让以色列人发明了滴灌技术。我们坐车沿途看去,要么是寸草不生的荒漠沙丘,要么是一片片的种植大棚或耶枣林,土里都埋着造价不低的滴灌水管。真可谓:让你哪儿绿,你就得绿。基布兹人已经运用电脑控制滴灌,用生物技术培育新品种,使以色列不仅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粮食自给,每年还向欧洲出口大量水果和蔬菜。其中他们生产的棉花、奶制品、水产品等占全国总产量的80%。以色列的中餐馆很少,我们沿途吃的是当地餐。因为口味不习惯,一顿饭,有一半我是在吃水果。以色列的水果,果味十足,我连皮吃,相信它无公害。

  在死海岸边,我们还参观了一个以植物园为主体的基布兹:上千种叫不出来名堂、像中国南方的植物,浓荫遮蔽,花团锦簇;房舍、小径,往曲回还,徜徉其中,像是置身在神话中的花园。听说此处有个瀑布,但距离并不近,可见水引过来也很不易。在这里,我们用午餐,又一次体验了可供几百人同时就餐的大食堂。

  导游小李,是来自中国的女孩儿,原是重庆大学地理专业学生,在校期间认识了一个学汉语的犹太帅哥,爱情让这个独生女不远万里,嫁到了以色列。学会了希伯来语,为能自立,她有了这份导游的工作。如今,中国人嫁给欧美人已不鲜见,但若嫁给以色列的犹太人,还是有种种的不解。同行的作家毕星星,看到此地自然条件如此之劣,生活习俗差距如此之远,一说起这个聪明伶俐的姑娘,就感觉心疼。但是,当小李让我们看了她犹太丈夫的照片后,我无言了,这个犹太青年善良而脱俗的气质容貌,能让你很漠然的心溶化,加之小李的明敏、可爱,无形中对他们增多了理解。现在小夫妻住在婆婆家。婆婆虽然宽容而有教养,但当你知道了在教犹太人(相对于世俗犹太人)生活文化的严格与讲究时,便能理解小李不能拥有自己的小家庭总非长久之计。她和丈夫目前买不起房子,因为以色列主要城市的住房比中国还贵。丈夫有亲戚是基布兹成员,所以他们正在申请加入,以解决住房问题。申请者需要先租房住一年,经该村基布兹全体成员民主评议,才决定是否吸收。

  基布兹不止从事农林牧业,也进入了工业,包括塑料、机械、食品、服装,并涉及计算机、通信设备等高精尖产品。现在的“基布兹”工业占70%,农业占20%,旅游也成为基布兹重要收入。

  为了生存的安全,早期的基布兹还是一个准军事化组织,拥有相当数量的民兵,后发展成以色列武装的基本力量。基布兹的孩子从小过集体生活,集体意识强,富有组织纪律性,易于培养,多被编入特种部队。应该说,“基布兹”曾承担了戍边卫国、训练士兵、吸收移民的社会职责。

  同样是社会主义实验,基布兹为什么有如此活力,而中国的人民公社却失败了?一个重要的区别就是:基布兹是自愿结社,自愿参加,自由退出;而当年中国农民却别无选择。我在那个时代当过知青,一下子就能体会到二者的不同。当然,基布兹也在与时俱进。有一个小故事:一个基布兹的年轻人想到瑞士滑雪,他觉得自己一年的劳动,足够换去瑞士的机票。向集体委员会申请,被否决了,理由是:如果每个人都想去瑞士,该怎么办呢?虽说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,但年轻人由此生出离开的念头。最近20年,基布兹逐步引入按劳分配的观念,成员们也开始获得收入,拥有私人储蓄。听说,在基布兹生活过的人,最终七成会选择离开,三成会留下来。一部分基布兹已经开始改革:公有的房屋折价卖给个人,土地“包产到户”,水电开始收费,集体食堂不再免费;在外工作人员收入全部归自己所有,不用上交集体。

  还有一部分基布兹产生了变种,叫莫沙夫,是独立农庄组成的合作制农业社区,农庄归个人所有,各户大小固定,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生产,自负盈亏,每户都支付一样数额的税收。谁的农场利润高,谁的生活条件就更好。莫沙夫居民通常都有着相似的意识形态,宗教观点和生活方式,关系非常紧密,对社区具有很强的归属感,责任感。管理层由民选的议会组成。社区的建设通过一种特别的税收实现。社区中还有大量的志愿者活动,主动为家园做着贡献。

  回来后,我总在想,人类生活的文明与进步形式,绝对不会是一种形式完全替代另一种形式。自然条件、文化差异、国家体制,宗教形态都会产生与之相匹配的社会生活与组织方式。经济的发展、价值观念的转变,某种生产与生活方式,存在是一种可能,变异也是可能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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